哎呀呀呀

不念前因后果,只遵当时本心。

【复嫣】趁年华22




“我知道错了。”


王语嫣愣愣地看着慕容复,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。


这是,多么荒谬的一幕啊。


她骄傲自负有时甚至不可一世的表哥,居然也会低头认错。


怎么可能呢。


王语嫣太了解慕容复了,截止到一年前,她短短人生的全部时光都用来仰望他、爱惜他、追随他,他的一举一动、一言一行、一嗟一叹都会被她放在心里细细咀嚼品味。也正因为如此,她无比清楚“南慕容”名头下的活生生的慕容复是个怎样的人。


他自矜自傲又固执敏感,绝不允许任何人冒犯他的尊严,也从不屑于和任何人多费一句口舌,就像盘旋于九天之上的凤凰,从不会低头看一眼地面的蝼蚁。


而现在,他竟然说,他错了。


他是在向我认错吗?王语嫣茫然地想着。


慕容复垂着头道:“从前,是我对不住你,你待我那样好,我却不知道珍惜。”他不敢抬头看王语嫣的泪眼,视线落在她身前的地面上。


王语嫣久久没有开口,慕容复鼓起勇气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马上垂下,过了一会儿,他艰涩地开口道:“我知道,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,我害得你几乎没了性命,你怨我恨我也是应当的。”


王语嫣依旧默不作声。


慕容复惨然一笑,缓缓抽出身上配着的长剑,倒转剑柄,在王语嫣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递了过去。


王语嫣把双手背在身后连连摇头,慕容复近前两步,拉过她的胳膊,把剑柄塞进了她的手心。王语嫣感到自己拿着剑柄的手被轻轻握了一下,短短一瞬后又被松开。


慕容复撤步后退,托起剑尖对准了自己的胸膛,颤声道:“表妹,语嫣,我欠你两条命,今生是还不完了,你杀了我罢,我只盼你日后平安喜乐,再不要想起从前的伤心难过了。”


王语嫣只觉得手中的长剑重逾千斤,坠得她手臂酸软,连心口也被带累的一扯一扯地生疼。


她沿着剑身向上望去,目光和慕容复的眼神交汇在一起,那双明澈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灰败和暗淡的阴翳,但仍然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身影,那个小小的人影被包裹在无尽的愧疚、悔恨、不舍和眷恋中,在琥珀色的眼瞳深处微微颤动着。


王语嫣不由自主地被这双充满了自己的眼眸摄住了心神,她怔怔地看着慕容复的眼睛,两人相互凝望着,一瞬间仿佛天地万物都远了。


良久之后,慕容复伸手握住剑尖,抵上了自己的胸口,道:“表妹,动手吧。”


王语嫣这才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,她见手中的剑已抵住了慕容复的胸膛,下意识往后一收,锋利的剑刃从慕容复的手心划过,立时染上一片殷红。


王语嫣惊呼出声,慕容复却神色不变,甚至还上前两步,他的左手垂在身侧,鲜血从手心处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。


王语嫣紧紧咬着嘴唇,泪花在眼眶里打转,突然,她把手中的剑一下扔在地上,低低说了句“我何时要你偿命了”便转身向大路上跑去。


慕容复呆立了半晌,俯身从地上拾起长剑,剑尖上还留着他自己的血,他从袖中摸索出一张帕子正要擦拭时,却发现手中的帕子早已血迹斑斑,皱成了一团。


是了,这是王语嫣方才递给他擦脸的帕子,帕角处还绣着一只小小的燕子。



王语嫣失魂落魄地在路上走着,一面走一面想:“我总以为娘性子古怪,原来我同她也没什么分别。娘从前见了姓段的就喊打喊杀,曼陀山庄的花圃里不知道埋了多少段姓人的尸首,可她去年终于见到镇南王时,第一句话就哽了嗓子,镇南王叫了一声阿萝,她就把过去咬牙切齿发过的狠通通忘到了九霄云外。娘是这样,我也是这样,今日表哥把剑塞过来时我才发觉,原来不管我心里对表哥有多大的怨气,也从未想过要找他报复,他说欠我两条命要我杀了他,可是我连看见他受伤流血都会心疼难受……”


又想:“诗经中那句:士之耽兮犹可说也,女之耽兮不可说也。果然说的一点没错,我是永永远远放不下表哥了,可是他从前一心复国全然没把我放在心上,现在也只想把命还给我从此两不亏欠,看来我要和娘一样,一辈子求而不得了。罢了罢了,等娘老了,折腾不动了,我们母女俩就在曼陀山庄相依为命便是……”


慕容复牵着马远远地跟在后面,看着王语嫣在前面踉踉跄跄地走着,突然间她身形一晃,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。


他急忙丢开缰绳,飞奔到跟前把王语嫣从地上扶起,一面掸着她身上的灰一面问道:“可摔着哪里了?身上疼不疼?”


王语嫣推开了他的手,噙着泪道:“表哥,从前的事我不怪你了,你往后不欠我的,也不必再管我了。”说着便想从地上起身,结果脚踝处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,一下又跌坐在了地上。


慕容复没再说话,盯着她看了半瞬后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,嘴里打了个呼哨,把跟在后面的马儿唤到近前。


王语嫣挣扎着想要下地,却被慕容复的双臂紧紧禁锢在怀里不得动弹,马匹到了跟前后,慕容复腾空跃起,抱着她稳稳坐在了马背上,他没有像上次那样虚虚地揽着,而是把怀中人牢牢扣在身前,随后一抖缰绳,催动马匹向前疾驰。


王语嫣靠在慕容复的怀中,只看得见他绷紧的下颌和抿起的嘴唇,她知道这个表情意味着身侧之人现在的心情一定十分不悦。


若是在往常,王语嫣一定会绞尽脑汁地说些软和话,只盼眼前这张端凝的脸能缓和一二,可是如今她别扭地侧坐在马背上,腰间又被紧紧地箍着,脚腕上还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,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情,索性闭上了眼睛装作没有看到。


颠簸了不知道多久后,王语嫣在半睡半醒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人群的喧闹声。她睁开眼睛一看,发觉自己已置身于一条热闹的大街上。


慕容复碰巧从前到过这座城镇,一进城就直奔城中最大的客栈而去。到了客栈门口,他抱着王语嫣下了马,对着迎客的伙计交代道:“一间上房,再帮我请个大夫。”


伙计引着他们到了房间后,自去请大夫不题。慕容复小心翼翼地把王语嫣放在榻上,问道:“疼得厉害吗?”王语嫣点点头。慕容复皱眉道:“是不是伤到骨头了,让我看看。”正欲看时忽然反应过来伤在脚踝处,又连忙收回了手,道:“一会儿大夫就来了,你先忍一忍。”见王语嫣面露痛苦之色,便把右手递了过去,道:“若是疼得厉害,就掐我的手罢。”


王语嫣看着伸到面前的手,犹豫了半晌还是握了上去,这只手上布满了剑茧,实在算不上光滑柔软,但依然和很久很久之前一样干燥而温暖。王语嫣忍着满心的酸楚,渐渐握紧了这只手,慕容复一言不发,只以同样的力度回握住她的手。


安静的房间里,一人坐在榻上,一人立在榻前,交叠的衣摆下方,毫不起眼的角落里,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。


不多时,店小二带着一位大夫回来了,那大夫认真查看了王语嫣的伤处后,道:“姑娘的脚扭伤得有些严重,好在没有伤到骨头,最近几日最好不要走动,要想好全至少得十天半月的。”他提笔开了内服外敷的药,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,慕容复付了诊金,又请店小二帮着抓药。


开完了药大夫起身要走,王语嫣连忙出声叫住,道:“大夫,我表哥手上也有伤,劳烦您一道给看看。”


慕容复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左手,道:“已经不流血了,不碍事。”大夫端着他的手看了半天,摇头道:“虽然没出血了,但若是不上药,恐会留下疤痕。”


慕容复不以为然道:“男子汉大丈夫,留个疤算什么。”话音刚落就感到右手手背上猛一刺痛,王语嫣瞪着他,又伸手掐了一下才对大夫道:“您别听他的,该上什么药就上什么药,千万不能留疤。”


最后,慕容复的左手涂上了厚厚一层药膏,又被白布缠了个结结实实。


等王语嫣贴上了外敷的药,喝下了内服的药,且在药力作用下沉沉睡去后,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。慕容复看着她的睡颜,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,又俯身给她掖好了被子,自己转身走到床对面的榻前躺了下去,小小的罗汉榻根本容不下一个成年男子完全躺平,他只能蜷缩着身子侧向一边。


床上的人还在静静地睡着,慕容复在黑暗中出神一阵后,也缓缓合上了眼睛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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